火车头

喜欢雨,如果说雪是一种覆盖的美,那么雨就是一种修饰的美,让原本的色彩变得更加饱和和清晰。

初夏的一场雨,有些微微的凉意,坐了郊县大巴,人不多,蜷缩在角落,看着乘客上来又下去,雨滴沾在玻璃上,外边的景色变得模糊起来,回望被大雨吞噬的城市,有种莫名的疏离感,好像它的快乐与忧郁和自己都没有关系。

绿色的田野,宁静的大地,蠕动的大巴,熟悉的道路,什么也不想,也不用想什么。下了车,找了条小街,小面馆,朴实热情的老板。

上次是深秋,多些萧杀与荒凉的景象好像还没有散尽,新绿已经刷新了眼前的记忆,层次鲜明的绿色,唯有身临其境才能感受,任由再伟大的丹青大师,我想都无法去重现那样视觉的温柔。路边的偶开的野蔷薇,因为雨的原因,都花簇低垂,似娇羞的少女,静静开放。映衬在略微泛出黄绿的麦田之上,无比的动人。

蜗牛在缓慢而奋力的爬行,不知道会爬到哪里,偶有一两只,在做了倒悬的努力,攀上了铁轨之上,不知道会有多少只蜗牛因此而粉身碎骨,不觉有些怜悯生命之卑微。

惊喜的发现“上游”火车头不知何时横卧在小站的股道之上,残破不堪,很多可以拆掉的部分已经不在。攀着舷梯进入到驾驶舱。童年,曾经有多少次想着能进到喷着蒸汽和浓烟的蒸汽机车头驾驶舱里看看的。浑厚的黑色的机车,白色的蒸汽像云雾萦绕,配以车轮和车身上红色的部分,美到让人窒息。这样的一个童年的渴望,就这样意想不到的一瞬发生了,虽然破败不堪,但是那里面的每一样东西,都足以满足我对那个年代的梦想的抚慰。就这样,站着,静默的伫立在狭小的空间里,听着雨落下的声音,自己呼吸的声音。轻轻的,手指抚过锈重的躯体,一种冰冷透过指尖传到内心深处。上游,这个极具时代烙印的名字,伴随着曾经的荣耀,变成了荒草丛中的一具残躯,连喘息都不会再有。

机库,玻璃尽碎,透过门缝,看到一辆崭新的内燃机车,怡然的停在里面。明白了为什么上游会沦落到风吹雨淋的草丛。突然有些黯然,想到自己的晚年的凄凉。

城市化的进程,将童年记忆的凭据在不知不觉之中销毁殆尽,喜欢这里,因为被遗忘,所以很多东西好像丢被意外的留存着,也许有一天,像病毒一般传播的城市也会将这里的一切都吞噬了,也许,是件令人快乐的事情,因为找不到了证据,就不会证明曾经存在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