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工作的关系,父母一直分居两地,我与母亲生活在一片宁静的田园。

童年

从还不记事起,我都要和母亲在长途汽车和火车的颠簸中去一个陌生的地方看望父亲,而更多时候是父亲回来看我们,总会带一些书给我,其中有一本我到今天我依然记忆深刻。主人公是一个小孩子,放假被爸爸送到在一个火车小站的爷爷那里。爷爷带着他一起巡线,具体的故事情节都有些模糊了,因为是彩绘版,所以书中,爷爷一手提马灯,一手拿着榔头,在风雪中沿着铁轨带着孙子行走的画面就一直印刻在记忆深处。与之一起印入脑海的还有老式的蒸汽机车头和道岔旁的信号灯。

一直到我八岁,随母亲工作调动迁入这个城市。离开了熟悉的田野与河流,离开了亲人和友人,住进了十来平米的小房间。像一直关进牢笼的鸟。

每到假期,总是与母亲一起坐着火车回去,那时都是蒸汽机车,黑色的车身配着车轮上的红色,再加上喷出的白色的蒸汽,在我看来都那么的有吸引力,以至于每次上下火车都要跑到前面去呆呆的看着,直到被母亲拉着离开,我的目光都不曾离开,直到消失在地道的边缘。

情结

火车,铁轨成为一种情结,一头连着儿时的伙伴和无尽的田野,一头连着我终将一直生活的城市和新的同学老师和朋友。我喜欢火车,喜欢火车那悠长的笛鸣,喜欢车轮撞击铁轨发出的铿锵又充满节奏的旋律,喜欢车窗外流动的风景,喜欢坐在旁边善意微笑的陌生人。闭上眼睛,根据声音就可以判断出火车是进了山洞还是上了大桥。我一直在猜测是不是那段经历给自己的内心种下了狂放不羁的种子。

一晃就是20多年过去,在这个城市里升了中学,考上了大学,毕业,工作,恋爱,结婚,生子。一切都在无意识间标准的发生,20年间火车从蒸汽机到柴油机到电气化到现在的动车高铁,身边的田野也一片一片便成高楼。

无意中在论坛上看到有朋友拍的一组余下火车站的照片,那些熟悉的场景,就那么轻易的触醒了沉睡在心底多年的那份情结。一个周末的中午,陈疾困扰,有些烦躁,突然就想去了。

痕迹

沿着铁路,或是在铁轨上,或是在枕木上,亦或是道边碎石,走着走着,就走进了记忆。最后走到了小站,站台上几个大妈和阿姨坐着椅子上晒着太阳聊着天,询问,说这里曾经发票车,从余下到西安,大概是到97还是98年就不再拉人了,变成了一个货站。八几年那会儿会有很多人坐着火车来这里的惠安湖公园玩,我说那个地方我小时也来过,现在还在吗。大妈一抬手,说对面就是,要从那边的那个铁桥上过去,只是铁桥锈蚀严重,加上公园已经关门,变成了一个私人的莲藕场,所以大门被锁上了。

飘到了大门处,陈设上这里就是当年的票房,玻璃都碎了,漆也都锈迹斑斑。我闭上眼,阳光透过眼皮,红红的一片,那些锈蚀的大门又变得华丽起来,碎掉的玻璃又重新明可鉴人,远处一群穿着白色和天蓝色校服的小学生叽叽喳喳的向这边走来,我看到了自己,在蓝蓝的天空下若有心事,他看着我,穿过票房边的围栏,登上了天桥,渐渐远去。再次睁开眼睛,阳光有些刺眼,景物有些模糊起来,揉了揉眼睛,干涩的眼中竟然温润起来。我那一去不返的童年就在这不为在意的角落里静静的锈蚀着。

小站的站牌上的文字已经剥蚀殆尽,只留下一面灰黄映衬在有些黯淡的蓝天下,背景中枯去的树叶,坦然的挽住树枝,只等着一阵风的呼唤,就松开双手,扑在大树的脚下。

一个下意识的回首,在一面墙的后面,看到了在铁栅栏门后面喘息的车头,像一个暮年的老人,静静的。和旁边房子里的一位铁路工人攀谈,才知这是这里最后一个车头,已经好几十年了,是给这里的工厂运货物的,曾经要换成柴油机车,但是因为效益不太好,一直没有换,才一直用到今天。但是距离它退休的时间应该也不太久了。

随着岁月变迁,总有一些东西最终会留在记忆中,有些连记忆也留不下的,就永远永远的从身边消失了,而有一些,你觉得你已经忘记了,甚至努力去想都已经想不起来了,可是突然有一天,一个不经意的碰触,深埋的记忆突然变得清晰,甚至如决堤的洪水,才会发现,并不忘记了,只是记不起来了。